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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女孩,好人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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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們悄悄地哀嘆了一聲,沈小紅上了講臺。

她絕不能算是好看,雖然邵三月也不覺得她難看。沈小紅方方正正的臉上有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睛,鼻子塌塌的嘴唇厚厚的,上唇方有一層薄薄的汗毛,像個長了胡子的男人。她上了講臺,以一種謙卑的姿態。

“謝謝何老師,謝謝同學們,我一定盡心盡力,搞好班級娛樂活動。”沈小紅的官腔打得十分標準,邵三月恨恨地想,如果是自己當選一定說得比沈小紅大方得體。

“有沒有同學有不同的意見?”何老師的話只是走個過場,顯現自己的自由民主,她內心清楚結局敲定,不可能會有任何轉機。

同學們沈默著,何老師笑了,開始宣布:“那麽,沈小紅同學…..”

邵三月的手舉起來了,何老師避了下神色,裝作沒有看見。邵三月的手舉得更高了,何老師面露出尷尬的神色,喚她站起來,“你有什麽意見?”

“我想當文藝委員,我比她更適合。”邵三月白白的臉皮有些泛紅,她還是說出了這一句話。在場的同學發出嘩然的聲音,特別是謝康渝,嘴巴像個彈簧一樣發出“噹噹噹”聲響的彈腔。

“可是….”何老師為難的看了一下沈小紅,繼續說道:“你的理由是?”

理由這兩個字真像壓住孫悟空的五行山,她說不出來那個理由。不是沒有那個理由,而是說不出口。她難道能陰暗的說出,因為沈小紅不好看。不好看的姑娘就像仙人掌,堅忍不拔內有乾坤,能在各種惡劣的環境裏存活很久,在被人忽略的時節裏悄悄開出一朵花。但她們實在太不具備觀賞性了,沒人會在酒店大堂裏擺上一株仙人掌,姹紫嫣紅、姿態萬千的玫瑰花、水仙花才是擺來觀看的首選。

長長久久的沈默,何老師終於不耐煩地說:“那就沈小紅吧!”

“我比她長得好看。”一句細微的聲音傳來。

何老師皺了皺眉頭,問:“什麽?”

“我比她好看。”邵三月強打鎮定,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四周的爆笑聲逼紅了邵三月的臉,何老師為難的說:“你這叫什麽理由?”臺上的沈小紅雙拳緊握,咬著嘴唇,低下頭。

離沈小紅最近的何老師聽到了抽泣聲,她剛一轉臉,沈小紅已經從講臺上哭奔著跑下去了,邊跑邊說:“我不當了,讓給她。”哭成淚人的沈小紅讓所有人同情不已,也讓邵三月深深自責。

邵三月如願當上了文藝委員,何老師怕這樣的鬧劇再產生,自己又自作主張欽定衛生委員和宣傳委員。這下,邵三月完全就是個該被游街示眾的罪人了,她感覺到她的小同學們磨刀霍霍向豬羊,她就是豬羊。何老師一個下午劈裏啪啦的把排座位、發書本這些鬧心事一並搞完了。因為班幹和班幹要強強聯合,邵三月跟謝康渝坐了同桌。出於對沈小紅的補償,何老師又把沈小紅安排到了第一排——邵三月的前方。真是孽債孽償,落得個前有狼後有虎的下場。

放學鈴聲對於邵三月簡直相當於救命菩薩,她第一個沖出教室,希望避開同學們的眼光。舅舅果然在校門口的牌子前等她,邵三月松了一口氣,撲進了舅舅的懷裏。

“咱們等一等,老馬讓我順帶接一下馬達。”舅舅如是說。

知道沒法立馬走的邵三月頭皮緊繃起來了,踏出校門的每一個一班學生都讓她害怕,那種用眼神訴說出的鄙夷跟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剜著邵三月的心口。沈小紅瞥了她一眼,臉上的淚痕早都幹了,但這些淚痕像那種細細長長的膠水即使幹固了也顯現著淺淺的痕跡,邵三月心虛的窩在舅舅身後靜待她走開。

不知過了多久,校園裏都快走空了,芳蘭、岳武、橙橙等都悉數回了家,趙家舅甥居然還沒等到馬達。大概七分鐘之後,近乎空蕩的校園裏闖出了一個小小身影,他並未意料到邵三月和她舅舅等著接他,一股腦向前跑。

趙巧正扯住了他的書包,“別跑了馬達,你爸讓我來接你。”馬達楞了一下回過頭,看見邵三月沮喪落寞地身影,有些心虛,怕他們舅甥兩個是因為等太久等出了煩躁,急忙客氣的賠罪說:“趙伯伯,對不起,我因為一點事耽擱了。你們沒等太久吧?”邵三月並不回答,她的心思都在別處,趙巧正一臉慈祥,捏了捏邵三月的肩膀笑說:“反正都是個等,多等一會兒,怕什麽。倒是我們家小公主大概不高興了吧!”聽到這裏馬達終於畏畏縮縮地說:“算了,以後不用來接我了,我認得路。”

趙巧正一手牽一個往前走,“你們太小了,不送上學怎麽也得接放學,要不然我跟老馬都不放心。對了,馬達,怎麽耽擱這麽久?我見校園裏都空了。”馬達這才解釋:“老師說值日生留下來打掃衛生,他們三個都跑了,就剩我一個。”馬達的眼眸亮了,內疚的情緒一掃而光,因為他聽見了趙巧正的誇獎,“馬達,你真是個好孩子。”

坐上面包車的邵三月仍然心不在焉,趙巧正給她系上安全帶,不解的問:“怎麽了?誰欺負你了?”第二排的馬達也擔心地望望,看著這個魂不守舍的女孩開了口,她掂量掂量說:“舅,我這樣算欺負人嗎?”這句讓馬達和舅舅都楞了一下的話,待邵三月慌裏慌忙解釋完,真的讓二人變了變神色。舅舅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但他還是竭力壓低了聲音,拍了拍她腦袋說:“好孩子,下次不要這麽說了。”果然,她做了一件大錯特錯的事,連舅舅都覺得她做的是錯的,邵三月的眼淚倏地落下,聲調哽咽地說:“我當時真的是這麽想的,我太想當選文藝委員了,也沒有細想。”

馬達看在眼裏,扯了扯她的衣袖,邵三月暫停了一下哭泣,馬達卻啞口了。他半天不成篇的的堆完了一句話:“即使是事實,你說的那句話是事實,最好下次也不要說了,好女孩不會說這樣的話。”他的本意不是抨擊指責,所以語調格外溫柔,完全像是在哄一個嬰兒。

邵三月完全停止流淚,他使她安心。馬達撓頭,說了句:“發新書了吧,我回去幫你包書皮。”邵三月突然想到什麽,大叫一聲:“呀!我沒拿課本。”被她惦記了一天的新課本就這麽被落在了教室裏。

邵三月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追著她滿世界跑的巫師,長著狼臉,戴著眼鏡。當夢中的邵三月巍巍顫顫地抱住自己的頭顱,驚恐地問:“你為什麽要吃我?”巫師陰森森地笑了,指著她的鼻尖說:“死到臨頭,就告訴你吧!老狼我最喜歡吃你們這些壞女孩的心臟,挖出來煮一煮別提多好吃了。”巫師張開嘴,黑黑的牙齒散發著一股臭味,邵三月噌的一聲坐起來,她的噩夢醒了。

天還沒徹底亮呢,燒得火紅的爐子上放了一口滾來滾去的鍋,燒焦的小米糊糊味兒彌漫著整個屋子。舅媽急急跑了過來,把鍋子端到地下拿起火鉗掐滅了煤炭上的火,可惜的嘆了一句:“都糊了,你早點起,咱們外邊吃吧!”

邵三月被舅媽像纏粽子一樣把邵三月裹得嚴嚴實實,邊扣扣子邊問趙巧銀:“我們出去吃呀,你要帶什麽不?”窩在被子裏困頓的女人懶得說一句話,只擺擺手就又沈沈睡去了。邵三月突然在想,她還是跑得慢了點,她還只是小學一年級,沒有長到能讓媽媽發大財的年紀。

邵三月吃完豆腐腦,又看見一個人出門的桑青,她想叫住她,一起結伴到學校。卻看見桑青走了幾步到了街口,歡喜的奔向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兩個人高興地拉起手往學校方向走去。桑青有了新朋友,她卻沒有,這一點特別讓她沮喪。

她摸著兜裏臨出門前抓得一大把大白兔,走向教室的那幾步路都帶著自信。她想為自己的口不擇言而道歉,她也想討好沈小紅,通過沈小紅討好整個班級。這個幽暗的想法被人戳穿後一定會逼得她急跳腳,可是她6歲多的智商只夠她想出這一個“好辦法”,她不想變成壞女孩,不想被人厭惡。

邵三月走到教室門口,看見教室門口扔了一套書,看起來就是一個人的。邵三月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急急忙忙翻開書,發現書頁已經被畫的亂七八糟,語文課本首頁歪歪扭扭寫了一個大寫的“妓/女”二字。說來奇怪,明明大家都不怎麽識字,對於惡毒的名詞總書寫的一個比一個溜。世人都不知道,小孩子的殘忍是天生的,因為無法預計傷害的程度,他們會把他們所學會的最惡毒的詞匯用在他們並不十分討厭的人身上。

邵三月抱著書走到座位,哆哆嗦嗦拉開了空無一物的書包,湧起了一股強烈地火氣。她把書全部扔到了桌子上,轉身面向謝康渝,質問聲透過牙關滲人的厲害,“是你幹的吧?”既然他如此先發制人,那就怨不得她了。

教室裏只來了四個人,邵三月、謝康渝、沈小紅、何清華,寂靜的教室裏這聲質問蕩著回音。

“是我怎麽樣?不是我怎麽樣?”謝康渝把他的腿伸到了前座,開始抖個不停。

邵三月盯著一直抖個不停的謝康渝,輕輕從牙縫滲出兩個字,“賤人。”

謝康渝跟縫紉機一樣的腿暫停了,他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你說什麽?”後來覺得自己的問題真心愚蠢,不等邵三月回答就站起來,“你再給我說一句?”

邵三月不再說話,仍然就這麽站著,忽然,扯過書包狠狠地朝著謝康渝的臉使勁打。來勢太兇猛,謝康渝反抗不過,任由她打著。圍觀的沈小紅跟何清華直接被震懾到了,也是一言未發,謝康渝抖了抖肩膀,推開邵三月,罵道:“你有病?”

“把你的書給我!”邵三月的霸氣外露,讓謝康渝慫了下來,他把那沓書重重的放到了邵三月桌上。

氣消了,不恨了,邵三月坐下把謝康渝書上的名字劃得一幹二凈,重重的寫下三月這兩個字。只寫這兩個字,完全是因為她老把自己的姓氏寫錯。她摸著兜裏的大白兔奶糖,噴了口氣,戳戳沈小紅的脊背,問:“我給你帶的糖,你要吃嗎?”沈小紅無法說“不”,邵三月帶給她的驚嚇讓她有點懵,當她雙手捧過邵三月放置的幾顆大白兔奶糖時,她聽見邵三月低低的說了一聲:“真的,真的很對不起。”邵三月把另外那幾顆遞給了何清華,落落大方地說:“班長,吃糖。”

邵三月的人生有三次大戰,其中兩次都獻給了謝康渝,他是她人生初綻的花蕊裏爬來爬去的害蟲,他們的仇恨不會就此終結。

馬達也漸漸有了變化,過路街的“小悶葫蘆”忽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好人緣小王子”,新環境真的能發掘一個人新的靈魂。馬達的責任心讓他經常幫助老師擦黑板、同學打掃衛生,甚至替女生教訓欺負他們的男生,從前他悶頭不常說話只動手開始幹活,時日一長,他那優良的值得被人讚頌的品質深入人心,已經達到班寵的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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